动物园（三）
03
威廉在城市居住时也听起同事说起过动物园。
当时他做的是销售，上班打卡忙忙碌碌，每日和同事也就几分钟的会面。在茶水间袅袅的热气里，戴眼镜的同事曾向他分享过园内那些圆滚滚体型生物独特的治愈性。
“它们简直就是都市人的心灵之光。你知道为什么家长喜欢带小孩去动物园吗？因为成年以后，这就是漫长的毫无尽头人生的一种寄托了呀。我这么说你懂吗，大部分家长对五岁以上的儿童会开始变得严苛，缺乏耐心，不愿再解释他们提出的问题，给他们一间房，让他们自己睡。其实全都是因为孩子身上的动物性渐渐缺失了，变得不萌了啊。”
同事说完这席话，将纸杯的茶一饮而尽。随即沉默着走出茶水间，回复到平时那个文静的眼镜小哥。
威廉回想起这段对话深感自己责任重大，可是这种想要使劲却出手轻飘飘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，不由得蹙起眉。
往常他皱眉时是很迷人的，眉间一道浅浅的皱褶很有种成熟气质，搭配他的深眼窝可以把小女生迷得晕乎乎的。可是自从变回垂耳兔后，茸茸的脸摆出了一幅要哭不哭的委屈相。
熊也很不高兴：“死兔子，被我背着还露出这表情，下次不背你了。”
他的四肢短，跟不上前面的一熊一人。尧哥把他放到熊背上，只能看到若有若无的一团，兔子扯紧熊背上的毛，不禁怀念起人类形态比他还要矮一点的栗发青年。
像他们这样的变回动物以后，性格也会有相应调整。比如熊会变得有些暴躁，兔子会变得更加胆小。
威廉来到兔园，被熊放到地上。临走前，熊还冲它龇了龇牙。莫名有种恐惧感。
园内一只棕毛兔十分不屑。“不知道在横什么。”
熊也冲他挥拳头，棕毛兔一缩脑袋，装作看不见走开了。
威廉凑近那只棕毛兔。
“你好，我是来顶班的威廉。”
“你好啊，大老远过来真是辛苦了。我们这儿工作很轻松，游客来时活动活动，让他们拍几张照片就好。”
威廉意识到对方语气礼貌疏淡，忙又端正坐姿回道：“请交给我，一定没问题。”
“忘了自我介绍，我是宇哥。”
威廉怎么瞅这只棕毛兔也不会比自己年龄大。
迟疑应道“宇……哥？”
“不是，我是在开玩笑。我难道会比你大吗？哈哈，你真不幽默。”棕毛兔笑了两声，又恢复到面无表情。“我叫天宇，威廉哥好。”
威廉也配合着干笑几声。
为了缓和气氛，他主动提起另一个话题。
“刚刚那只灰熊和我其实是邻居来着。怎么样，可爱吗？”
“我知道，挺可爱。”
天宇说完这句又紧紧闭上嘴巴，不再接茬。
威廉只好笑着走开。
这只兔子好像有点难相处，他有点受挫。那时他还没弄清楚对方只有在熟人在场才显得活泼开朗，初次见面开的玩笑甚至是一次鼓起勇气的新尝试。
威廉和园中前辈隔了段距离。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棕毛兔有些爱漂亮。时常对着水盆顾影自怜，抬起右掌梳理毛发，还陶醉地说自己是水仙美少年什么的。
下班后，威廉跟着天宇去领日薪。
变回人类的天宇是个浓眉亮目的男生，不笑的时候是个挺严肃的样子。
他们沉默着走了一路，远远地看到等候在此的熊时，天宇的神情变得生动起来。笑着和灰熊打招呼又被后者闪开，威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局外人。
某天回去的路上，熊谢绝了饲养员要送他们回去的好意。
“我们今天要去买点东西。”
送走尧哥的车以后，熊颇不好意思地对兔子说：“威廉，这不是快到冬天了吗，我要准备冬眠了。抱歉啦，最近态度也不太好。我不是故意的——”
说着打了一个呵欠。
按理来说，能修出人形的精怪基本能够摒弃这类动物习性。不过考虑到峰峰的年龄，陈伟霆还是理解地点点头。
“头几年都会这样的，冬眠什么时候开始？”
“今天。”熊冲他一笑。“我们去选个枕头吧。”
“好啊，我陪你去店里选。”
他们跳上一辆公交车，一边讨论买什么枕头好。
“是软软蓬松的那种，还是买磁石呢。太空枕也不错，手指戳下去上弹慢。小时候妈妈还给我做过决明子枕头。”
“边上有流苏的那种怎么样？听上去能做一个好梦呢。”
“那种太华而不实了。”
灰熊一口否决。
来到店里以后，熊一边自言自语着：“要认真挑选才行，我的睡眠期很长的。”
兔子走在他身后，拐了几个弯就丢了他。索性一个人逛。
他看中了一个闪亮的小风铃，觉得送给熊一定很不错。于是悄悄地买好装进礼品袋里。
兔子以前开过精品店，破产之后的一段时间车窗黏满许多毛绒玩具和亮晶晶的装饰。虽然生意上失败，可是这些饰品让人心情大好。他趁此机会好好出去玩了一通。
熊抱着一个据说是最新发明的枕头出来，和兔子会合。
在回家的车上，他已经忍不住睡意，下巴靠着兔子的肩侧好好睡了一觉。
等到他们回到家，熊把门牌改为冬眠中。洗了个澡，换上睡衣戴上睡帽。把新枕头摆到床上，一切工作都准备完毕。
兔子偷偷摸摸在床尾系上风铃。
“再检查一遍，门锁好了吗？窗户关好了吗？”
“没问题。”
“这段时间我也会注意周遭安全的。你安心睡吧。”
“那多谢了，威廉。”
他的声音听起来浓浓的倦意。
“那春天见？”
兔子迟迟疑疑地说道，得到了一句肯定回复。
“春天见。”
他帮熟睡的熊掖好被子，下楼，回家，期待着两个月后的见面。
就这样走到门口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。兔子拧了两次门把手却没拧开。
又试裤袋里的钥匙，怎么也打不开。想起这是灰熊家不是自己家。
大惊失色道：“峰峰把我忘在他家了。”
第一百篇啦。翻了之前的电梯出来修时有种幸福感。年轻的心如此飞扬。